「看那个中国人又拿了一块面包,真不要脸!」
1945年,25岁的陆元九在赴美留学的轮船上因饥饿多吃了一片面包,遭到美国人当众羞辱。
4年后,这个曾被嘲笑的"穷学生"却让美国政府想方设法阻止他离开。
01
1920年1月9日,陆元九出生在安徽滁州来安县。
陆家虽不富裕,书香气息浓厚。陆子章在当地中学教数学,收入微薄却够维持温饱。每天傍晚,他都在油灯下给幼小的陆元九讲解算术。
「做事要认真,不能马虎。」
这话陆子章常挂嘴边。他用毛笔在纸上写下一道道算式,要求儿子逐一验算。稍有差错,就得重新计算。
11岁的陆元九跟着父亲走在来安县大街上,墙上贴着"东北沦陷"的布告。街头巷尾挤满人群,有人愤怒挥拳,有人默默垂泪。
一位东北难民瘫坐在街角,衣衫褴褛,面色憔悴。他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,声音嘶哑地述说家乡惨状。
「日本人烧了我们的房子,杀了我的父母。」
这话句句扎在陆元九心上。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人们被欺凌的痛苦。
那晚,陆元九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爬起来走到父亲书房,陆子章正对着煤油灯发呆。
「爸爸,为什么日本人要欺负我们?」
陆子章缓缓转头,眼中闪着复杂光芒。
「因为我们国家太弱了,儿子。只有国家强大了,才不会被人欺负。」
「那怎样才能让国家强大?」
「学好科学,救中国。」
从那天起,他学习更加勤奋刻苦。无论数学、物理还是化学,都要弄个水落石出。
1937年,17岁的陆元九以优异成绩考入南京国立中央大学航空工程系。当时全国只有寥寥几所大学开设航空专业,能入学的都是各省佼佼者。
02
1937年11月,陆元九刚入学两个月,日军便逼近南京城下。
校长发布紧急通知:学校迁往重庆。
陆元九匆忙收拾行囊,跟随同学们踏上西迁之路。他们先乘火车到汉口,再转船到宜昌,最后徒步翻山越岭到达重庆。
整个迁徙过程持续一个多月。陆元九的双脚磨出血泡,背包里的书籍被雨水浸湿,但他始终紧紧抱着那本《高等数学》。
重庆的冬天格外湿冷。中央大学临时校址设在沙坪坝,校舍简陋,条件艰苦。陆元九和其他三名同学挤在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里,床铺是用木板搭建的通铺。
1938年春天开始,日机几乎每天都要光顾重庆。警报声一响,师生们就得放下手头事情,跑到防空洞躲避。
陆元九记得那个下午的物理课。
教授正在黑板上推导电磁感应公式,突然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声。
「快!所有人立即到防空洞!」
教授丢下粉笔,师生们蜂拥而出。陆元九抱着笔记本跟在人群后面,跑向山坡上的防空洞。
防空洞里黑暗潮湿,空气混浊。几十个人挤在一起,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。
轰炸持续两个小时。
警报解除时,陆元九走出防空洞,发现教学楼已被炸塌一半。他急忙跑回宿舍,翻找自己的物品。
床铺被压在瓦砾下,书本散落一地。陆元九在废墟中翻找半天,终于找到那本沾满灰尘的《英汉字典》。字典封面上还镶嵌着一块弹片。
这次轰炸后,学校被迫再次搬迁。师生们在更加偏僻的山区重新搭建校舍,继续上课。
陆元九每天凌晨5点起床,跑步3000米锻炼身体。早饭后到图书馆自习,下午上专业课,晚上继续看书到深夜。
即使在如此艰苦环境下,他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。
1941年,陆元九本科毕业,获得工学学士学位。因成绩优秀,他被留校担任助教。
但陆元九心中始终燃烧着更大理想。他知道,要真正救国,必须学习最先进的科学技术。
1945年春,机会终于来了。
教育部宣布选拔优秀青年赴美留学,陆元九毫不犹豫报了名。经过严格考试和面试,他从全国数百名申请者中脱颖而出,成为首批公费留学生。
8月15日,日本宣布投降。
陆元九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,准备踏上赴美求学之路。他要去学习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,回来建设新中国。
03
1945年8月底,重庆飞机场。
陆元九提着一个简单皮箱,站在候机厅里。皮箱里装着几件换洗衣服、一本英汉字典和几本专业书籍。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。
由于太平洋上还有日军布下的水雷,赴美航线必须绕道印度。陆元九先飞到昆明,再从昆明飞到印度加尔各答,在那里等候前往美国的轮船。
加尔各答天气闷热潮湿,陆元九在一个简陋招待所里等了两个月。他每天都到港口打听船期,终于在10月底等到一艘美国货轮。
这艘名为"自由女神号"的货轮已服役多年,船体斑驳,设施老旧。船上搭载着各国乘客:有从欧洲回国的美国军官,有做生意的印度商人,还有像陆元九这样的中国留学生。
船舱等级森严。美国军官住头等舱,商人住二等舱,中国留学生只能住最底层的三等舱。
陆元九的床位在船舱最角落,紧挨着锅炉房。引擎轰鸣声日夜不停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味道。
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来自其他乘客的歧视。
第三天用餐时,陆元九排队领取午餐。餐厅里的食物并不丰盛:黑面包、土豆泥和一小块咸肉。
陆元九已饿了一上午。他端详着盘子里的食物,犹豫一下,又拿了一片面包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个美国军官的大声讥笑。
「看那个中国人又拿了一块面包,真不要脸!」
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陆元九。
他的脸腾地红了,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在地上。周围的美国人交头接耳,有人发出轻蔑笑声。
「中国人就是贪婪,给他们一点就想要更多。」
「可怜的家伙,估计在家里都吃不饱。」
这些刻薄话语字字如刀,刺痛着陆元九的心。他紧握双拳,青筋暴起,恨不得冲上去与那个美国军官理论。
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。
他是一个人,对方是一群人。他的目的是学成回国,不是在这里逞一时之勇。
陆元九深吸一口气,端着餐盘回到角落里的座位。他默默吃着手中的面包,每一口都咽得艰难。
屈辱的事情还不止这一次。
有一天黄昏,陆元九在甲板上散步。海风吹在脸上,暂时让他忘记舱底的闷热。
突然,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重重摔在甲板上。膝盖磕在铁板上,传来钻心疼痛。
陆元九爬起来一看,原来是一个美国水手故意伸出了脚。
那个水手靠在栏杆上,嘴里叼着烟斗,脸上挂着得意笑容。他吹了个口哨,旁边几个同伴哈哈大笑。
「中国佬连路都不会走。」
「下次小心点,黄猴子。」
陆元九拍打着身上灰尘,一言不发地离开甲板。
回到舱房后,他坐在狭窄床铺上,望着舷窗外的大海。
月光洒在波涛上,海面闪闪发光。但陆元九心情异常沉重。
他想起11年前街头那个东北难民,想起重庆防空洞里的恐惧。
弱国无外交。
这句话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印在他心中。
那天夜里,陆元九在日记本上写下一段话:
"今日受尽屈辱,但我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。我要学好科学技术,让中国强大起来,让中国人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挺直腰杆做人。"
11月底,轮船终于抵达纽约港。
陆元九提着行李走下船梯,踏上美国土地。自由女神像矗立在港湾中央,高举火炬,象征着自由和希望。
04
1945年12月1日,波士顿,麻省理工学院。
陆元九站在校门口,仰望这座世界顶尖学府的建筑群。红砖白柱的古典建筑在冬日阳光下庄严肃穆。
他手中握着录取通知书,心情复杂。一方面,能进入MIT学习是他多年梦想;另一方面,轮船上的屈辱经历让他对美国充满警惕。
航空工程系位于校园东侧一座四层建筑内。系主任办公室在三楼,陆元九敲响房门。
「请进。」
一个温和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陆元九推门而入,一位50多岁的教授坐在办公桌后。这就是著名自动控制专家查尔斯·德雷伯教授。
德雷伯放下手中文件,仔细打量这个来自中国的学生。
「你就是陆元九?」
「是的,教授。」
陆元九的英语带着明显中国口音,但表达清晰准确。
德雷伯翻开陆元九的成绩单,眉头微微扬起。这个中国学生的本科成绩确实优秀,数学和物理基础扎实。
「我听说你想学习仪器学专业?」
「是的,教授。我认为这个专业对中国很重要。」
德雷伯沉思片刻。仪器学是全新专业方向,主要研究惯性导航技术。由于涉及军事机密,很少有外国学生选择这个专业。
「你知道这个专业的难度吗?课程量是普通博士的两倍,许多内容涉及机密研究。」
「我不怕困难,教授。我来美国就是要学习最先进技术。」
陆元九的坚定态度打动了德雷伯。他决定给这个中国青年一个机会。
「好吧,你可以试试。但我要提醒你,这条路会很艰难。」
惯性导航技术诞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。德国人最先将陀螺仪应用于V-2导弹制导系统,美国随即开始跟进研究。
战后,随着冷战开始,惯性导航技术被列为最高机密。它可以让飞机、导弹和潜艇在不依赖外界信号情况下精确导航,具有极其重要军事价值。
陆元九每天早上6点,准时出现在实验室。先花一小时复习前一天内容,开始新实验。
中午只给自己留半小时吃饭。为保持清醒头脑,他从不吃甜食,担心糖分会让自己犯困。
下午是理论课程。陀螺力学、控制理论、信号处理,每门课都需要深厚数学功底。陆元九在课堂上认真记笔记,课后反复推导公式,直到完全理解。
晚上10点图书馆关门后,他还要回到宿舍继续学习到深夜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整整4年。
1947年,陆元九通过博士资格考试。他的成绩让德雷伯教授刮目相看。
「陆,你的数学能力超出了我的预期。」德雷伯在办公室里对陆元九说道。
「谢谢教授指导。」
「不,是你自己努力。我想让你参与一个重要项目。」
德雷伯指向墙上一张设计图。那是个复杂机械装置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。
「这是我们正在研制的新型惯性导航平台。如果成功,它将彻底改变导航技术。」
这个项目让陆元九第一次接触到最前沿科研工作。他需要设计陀螺仪支撑系统,确保在各种复杂环境下都能保持稳定。
问题比预想复杂得多。传统机械支撑在高速运动时会产生摩擦误差,影响精度。陆元九尝试十几种不同方案,都没有满意结果。
有一天深夜,陆元九坐在实验室里冥思苦想。突然,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陀螺玩具。
如果用液体代替机械支撑呢?
这个灵感让陆元九兴奋不已。他立即开始计算,验证这想法的可行性。
液体支撑可以消除机械摩擦,理论上能大幅提高精度。但技术实现极其困难,需要解决密封、温度控制等一系列问题。
陆元九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完善这个设计。1948年,第一台液浮陀螺样机终于制造成功。
测试结果令人震惊:新型陀螺精度比传统产品提高10倍以上。
德雷伯教授兴奋地拍着陆元九肩膀:「这是突破性成果!你将改变整个行业。」
1949年1月,陆元九顺利通过博士论文答辩,获得世界上第一个惯性导航博士学位。
答辩委员会教授们对他的研究成果给予极高评价。主席评委说:「这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博士论文之一。」
同年6月,陆元九与同样来自安徽的留学生王焕葆结婚。王焕葆是哥伦比亚大学硕士研究生,专业是生物化学。
婚礼很简单,只有几位中国同学参加。但对陆元九来说,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。
婚后,陆元九被MIT聘为副研究员,继续从事惯性导航研究。他的薪水不高,但足够维持小家庭生活。
05
1949年10月1日,陆元九正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,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激动喧哗声。几个中国留学生跑过来,脸上洋溢着兴奋神情。
「元九!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!」
陆元九放下手中工具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真的?」
「千真万确!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成立新中国了!」
陆元九跟着同学们跑到休息室,围在收音机前收听新闻。
广播里传来庄严声音:「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!」
那一刻,陆元九热泪盈眶。
他想起11岁时街头那个东北难民,想起重庆防空洞里的恐惧,想起轮船上的屈辱。
如今,中国人终于站起来了!
「我要回国。」陆元九对妻子王焕葆说道。
「现在回去?可是你的研究刚刚起步。」
「正因为如此,祖国更需要我们。新中国要建设,需要科学技术人才。」
王焕葆点点头。她理解丈夫心情,也同样思念故乡。
但是,1950年6月,朝鲜战争爆发。中美两国从盟友变成敌人。
美国政府开始对中国留学生实施严格管制。所有涉及敏感技术的中国学者都被列入监控名单,陆元九首当其冲。
FBI探员找到陆元九,要求他每三个月到联邦调查局报到一次。
「陆先生,考虑到您所从事研究的敏感性,我们需要定期了解您的动向。」
陆元九发现自己的研究受到限制。他不能再参与核心军用项目,只能从事一些边缘性工作。
1951年,陆元九的第一个孩子出生。为了家庭安全,他被迫申请美国绿卡。
但他从未放弃回国念头。
1952年,移民局官员再次找到陆元九。
「陆先生,我们建议您考虑加入美国国籍。这对您的职业发展会有很大帮助。」
「谢谢,但我是中国人,我只想做中国人。」
陆元九的回答斩钉截铁。
官员脸色变得严肃:「那么,我必须提醒您,作为中国公民,您在美国的活动将受到更严格限制。」
陆元九明白这句话的含义。美国政府是在用工作和前途要挟他加入美籍。
1954年,陆元九主动申请调离MIT,进入福特汽车公司科学实验室工作。他希望通过降低接触机密等级,为将来回国创造条件。
在福特公司,陆元九从事民用技术研究,薪水虽然不错,但他心思完全不在这里。
每天下班后,他都会关注国内消息。从报纸上,他得知新中国正在大力发展工业,建设祖国。
「我们应该回去参与祖国建设。」陆元九经常对妻子这样说。
1955年8月,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:钱学森被获准回国。
这给了陆元九巨大希望。如果钱学森能够回国,他也有可能。
陆元九开始秘密准备回国事宜。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相关政策,寻找回国途径。
1955年10月,根据日内瓦协议,美国同意中国公民自愿回国。
06
1956年3月,陆元九来到旧金山的中国领事馆。
领事馆设在一栋不起眼建筑里,门口没有任何标识。陆元九按照事先得到的地址,找到这里。
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外交官。
「陆先生,我们了解您的情况。您确定要放弃在美国的一切回到祖国吗?」
「我从来没有如此确定过。」
「您知道,一旦回国,可能就很难再出来了。」
「我不需要再出来。中国是我的祖国,我要在那里度过余生。」
外交官被陆元九的坚定所感动。
「好,我们会帮助您办理相关手续。但过程可能很复杂,需要您的耐心。」
办理回国手续的过程确实复杂。陆元九需要先到印度大使馆申请中转签证,才能购买回国船票。
为了不引起美国当局注意,陆元九明面上继续正常工作,同时也在做准备。
他卖掉房子和汽车,将所有财产换成现金。值钱的东西不多,主要是一些书籍和研究资料。
4月底,印度大使馆终于通知手续办好了。
陆元九立即购买5月15日从旧金山开往香港的船票。
但就在出发前一周,意外发生了。
航运公司突然通知,为防止天花传播,所有乘客都必须接种牛痘疫苗。
这本来不是问题,但陆元九最小的孩子才几个月大,不能接种疫苗。
「如果不接种疫苗,就不能登船。」航运公司工作人员态度坚决。
陆元九急得团团转。他怀疑这是美国当局故意设置的障碍。
经过多方联系,医生终于同意为婴儿开具免疫证明。但这又耽误半个月时间。
5月底,陆元九一家四口终于登上回国轮船。
这艘名为"克利夫兰总统号"的客轮比当年的"自由女神号"要好得多。陆元九订的是二等舱,房间宽敞明亮,设施齐全。
这一次,没有人敢歧视他们了。
船上服务员对中国乘客很客气,其他乘客也表现出应有尊重。
陆元九知道,这种变化源于新中国成立。中国人在国际上的地位发生根本性改变。
轮船先开往日本横滨,再前往菲律宾马尼拉,最后到达香港。
在横滨停靠时,日本港口当局登船检查。看到陆元九的中国护照,日本官员态度明显恭敬许多。
但在马尼拉停靠时,却发生意外。
菲律宾当局不允许中国乘客下船活动,而是将他们集中到一个船舱里"保护性看管"。
陆元九虽然气愤,但并不担心。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刁难,阻挡不了他回国决心。
6月15日,轮船终于驶入香港维多利亚港。
陆元九站在甲板上,望着远处山峦和高楼。虽然还没踏上内地土地,但他已感受到祖国气息。
第二天,陆元九一家登上开往广州的火车。
07
11年了,陆元九终于回到祖国土地。
「从一个世界走到另外一个世界。」多年后他这样回忆那个时刻。
边检人员登上火车检查证件。当看到陆元九的回国证明时,检查员脸上露出笑容。
「欢迎回国,陆同志。」
这句简单话让陆元九热泪盈眶。在美国,他从来没听过如此温暖的称呼。
火车继续向北驶去。透过车窗,陆元九看到广阔田野和忙碌农民。虽然处处显露着贫穷痕迹,但人们精神面貌却让他震撼。
到达北京时已是6月20日黄昏。
在火车站,中科院同志早已等候多时。
「陆元九同志,我是科学院办公厅的老张。欢迎你回到祖国!」
一位中年干部热情握住陆元九的手。
「谢谢组织关怀。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。」
当晚,陆元九住进科学院安排的招待所。房间虽然简陋,但收拾得干干净净。桌上放着一束鲜花,还有一张写着「欢迎回国」的卡片。
陆元九坐在窗前,望着北京夜空。星星很亮,没有美国城市霓虹灯污染。
他拿出钢笔,在日记本上写道:「今日回到祖国,心情无比激动。从今以后,我要把全部精力献给祖国科学事业。」
第二天,陆元九来到中科院报到。
院领导亲自接待了他。
「陆同志,我们对你的归来表示热烈欢迎。你在美国学习的惯性导航技术,正是我们国家急需的。」
「我一定竭尽全力为祖国服务。」
「很好。我们决定安排你到自动化研究所工作。那里正在筹建,需要你这样的人才。」
1956年7月,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正式成立,陆元九被任命为研究员兼研究室主任。
研究所条件很艰苦。整个研究所只有十几个人,设备也极其简陋。但陆元九干劲十足。
他首先组织研究人员学习专业技术和外语。每周三次英语课,他亲自授课。
「同志们,要搞好科研,必须掌握国外最新动态。英语是我们的工具。」
陆元九的英语课很受欢迎。他不仅教授语法,还介绍国外科技发展情况。
1957年10月,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。消息传来,举国震动。
「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!」领导层作出重大决策。
陆元九被调入卫星研制小组,负责控制系统设计。
在一次技术讨论会上,陆元九提出一个大胆想法。
「同志们,我认为我们不仅要发射卫星,还要能够回收卫星。」
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大家都被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震住了。
「回收卫星?这可能吗?」有人质疑道。
「完全可能。」陆元九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。「我们可以设计一个返回舱,让它按照预定轨道返回地面。」
这个概念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首创。当时,苏联和美国都只考虑发射卫星,从来没人想过回收。
1958年,陆元九的「回收卫星」概念被正式采纳。这为后来载人航天奠定理论基础。
与此同时,陆元九还承担起人才培养重任。
1958年9月,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成立。陆元九被聘为自动化系副主任,负责筹建相关专业。
他亲自制定教学计划,编写教材。工作强度极大,经常忙到深夜。
但陆元九乐在其中。他知道,只有培养出更多科技人才,中国科学事业才能真正发展起来。
08
1960年,陆元九面临事业上重大挑战。
国家决定研制「两弹一星」,急需高精度惯性导航系统。但当时中国在这方面几乎是空白。
陆元九被任命为液浮惯性技术攻关组组长。
「陆同志,这个任务很艰巨。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这项技术。」
「请组织放心,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。」
液浮惯性技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导航技术。陀螺仪悬浮在特殊液体中,消除机械摩擦,大大提高精度。
但技术实现极其复杂。陆元九需要解决密封、温度控制、液体配制等一系列难题。
他带领团队夜以继日工作。实验室里经常通宵达旦,大家轮流值班,不敢有丝毫松懈。
最困难的是液体配制。这种特殊液体密度必须精确匹配陀螺仪重量,误差不能超过万分之一。
陆元九反复试验上百种配方,都没达到要求。
有一天深夜,陆元九独自在实验室里思考。突然,他想起在MIT时德雷伯教授说过的一句话:
「有时候,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往往是最有效的。」
陆元九重新审视整个问题。也许不需要那么复杂的配方,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基础液体。
经过两个月试验,他终于找到答案。使用氟化液作为基础,添加特定稳定剂,可以获得理想性能。
1962年,中国第一台液浮陀螺样机制造成功。
测试结果令人振奋:精度达到国际先进水平。
这项成果意义重大。它不仅满足「两弹一星」需要,更证明中国有能力掌握世界最先进技术。
但陆元九没有满足于此。他深知,技术突破只是第一步,建立完整研发体系才是关键。
1965年,陆元九主持组建中科院液浮惯性技术研究室。这是中国第一个专门从事惯性技术研究的机构。
研究室成立之初只有20多人,但陆元九对人才培养极其重视。
他制定严格培训计划。每个新来的研究人员都要经过半年基础培训,掌握必要理论知识和实验技能。
「搞科研不能急功近利。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。」这是陆元九常说的话。
他还坚持每周组织学术讨论会。大家汇报研究进展,分析技术难题,交流心得体会。
这种学术氛围吸引大批优秀人才。许多后来成为航天系统骨干的专家,都曾在陆元九研究室接受过培训。
1968年,根据国家统一安排,陆元九调入航天系统工作。
这是个重大转折。从基础研究转向工程应用,从学院派转向实用派,对陆元九来说是全新挑战。
航天系统工作强度更大,要求更严格。每个产品都要经过严格测试验证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
陆元九很快适应新环境。他带领团队承担多个重要型号的惯性导航系统研制任务。
在研制过程中,陆元九始终坚持高标准严要求。他经常说:
「我们的产品是要上天的,99分都不及格,只有100分才算合格。」
这句话后来成为航天系统名言,激励着一代又一代航天人。
09
1978年,58岁的陆元九被任命为航天部第十三研究所所长。
这个研究所专门负责运载火箭控制系统研制,是航天系统核心单位之一。
陆元九上任后,面临第一个重大任务是新一代运载火箭论证。
改革开放刚刚开始,国家对航天发展提出更高要求。不仅要满足军用需求,还要具备商业发射能力。
这意味着火箭可靠性和精度都要达到国际先进水平。
陆元九组织技术人员深入论证。经过反复比较,他们确定采用平台-计算机方案,以新型支承技术为基础的单自由度陀螺构成制导系统。
这个方案技术难度很大,但性能优势明显。
1980年,陆元九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(院士)。这是对他多年来科研成果的高度认可。
但陆元九并没因此而放松。他深知,航天事业容不得丝毫懈怠。
1982年,他被任命为全国惯导与惯性技术专业组副组长,负责统筹全国相关技术发展。
陆元九提出明确发展方向:
运载火箭用惯性器件要突破铍材应用、动压马达等技术关键;战术导弹用惯性器件要解决快速启动、末段导引等技术;卫星用惯性器件要突破长寿命技术。
这个规划为中国惯性技术发展指明方向,避免低水平重复。
1985年,陆元九当选为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,成为国际航天界认可的权威专家。
1994年,他又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,成为少有的两院院士。
但就在事业如日中天时,一场严峻考验降临了。
1996年2月15日,西昌卫星发射中心。
长征三号乙运载火箭准备首次发射。这是中国当时技术最先进的火箭,承载着巨大期望。
陆元九虽然已76岁,但仍密切关注这次发射。
19时34分,火箭点火起飞。
但仅仅22秒后,灾难发生了。
火箭偏离预定轨道,撞向发射场附近山体,爆炸起火。
这是中国航天史上最严重事故之一。
消息传来,陆元九心情沉重。作为惯性导航技术权威专家,他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火箭使用的惯性器件正是出自他曾担任所长的航天十三所。
第二天,陆元九不顾年老体弱,立即从北京赶赴西昌。
在发射场废墟前,这位76岁老人默默站立很久。
「一定要找出事故原因!」他对随行人员说道。
接下来三个月里,陆元九全身心投入事故调查。
他每天工作十几小时,分析数据,检查设备,访问相关人员。
由于精神高度紧张,陆元九出现严重失眠症状。他每天需要服用比平时多四倍的安眠药才能入睡。
家人劝他注意身体,但陆元九坚持不懈。
「不找出原因,我睡不安稳。」
经过详细调查,事故原因终于查明:惯性导航系统某个关键部件存在设计缺陷,导致火箭姿态失控。
找到原因后,陆元九立即组织技术攻关,对相关产品全面改进。
这次事故给陆元九很大触动。他更加深刻认识到航天产品质量的重要性。
从此以后,「99分都不及格」成为他的座右铭,也成为整个航天系统的质量理念。
10
进入21世纪,80多岁的陆元九逐渐淡出一线工作,但他对航天事业的关注从未减少。
他把主要精力转向人才培养。
2004年,陆元九提出「航天人才科学作风培养工程」构想。
他认为,随着航天事业快速发展,年轻一代科技人员的科学作风培养变得越来越重要。
「技术可以学,但科学作风必须从小培养。」陆元九在一次会议上这样说道。
他亲自制定培养方案,包括理论学习、实践锻炼、作风养成等多个方面。
2005年,陆元九发表《航天人才科学作风培养》一文,系统阐述自己观点。
这篇文章在航天系统内部引起强烈反响,被视为人才培养的重要指导文献。
在陆元九推动下,航天系统开始系统性地培养年轻人才科学作风。
许多原本只重视技术能力的单位,开始同样重视品格修养和工作作风。
陆元九经常应邀到各个研究院所作报告。虽然年事已高,但他的演讲依然充满激情。
「同志们,我们的事业是崇高的,我们的责任是重大的。每个产品都关系到国家安危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」
年轻科技人员听了他的报告,无不深受感动。
在一次报告会后,一位年轻工程师对陆元九说:
「陆院士,您的话让我明白什么叫责任。我一定要向您学习,做一个合格的航天人。」
陆元九欣慰地点点头:「年轻人有这样觉悟,我们的事业就有希望。」
2010年,90岁的陆元九依然坚持参加一些重要活动。
在中国科学院一次座谈会上,有人问他对年轻科技工作者有什么建议。
陆元九思考片刻,缓缓说道:
「做人要诚,做事要实。科学研究来不得半点虚假。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,中国人是有能力攀登科学高峰的。」
这句话后来被很多人当作座右铭。
2021年6月29日,一个特殊日子到来了。
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,陆元九被授予「七一勋章」。
这是党内最高荣誉,表彰他为党和人民事业作出的杰出贡献。
由于身体原因,101岁的陆元九无法亲自到场领奖。他的儿子代表他接受这份崇高荣誉。
当主持人宣读陆元九事迹时,人民大会堂内响起热烈掌声。
「陆元九同志把毕生精力献给祖国航天事业,为我国惯性导航技术发展作出开创性贡献……」
电视机前,陆元九静静看着颁奖仪式。虽然无法到场,但他心情依然激动。
「这不仅是我个人荣誉,更是全体航天工作者的荣誉。」他对身边家人说道。
2023年6月6日,陆元九在北京逝世,享年103岁。
在陆元九追悼会上,挽联写着:
「一生报国志不渝,惯性导航开先河;百年风雨育桃李,航天精神永传承。」
这副挽联准确概括陆元九一生。
从25岁时在轮船上受到羞辱,到29岁获得世界第一个惯性导航博士学位;从36岁冲破阻挠回到祖国,到76岁在发射失败后挺身而出;从一个受人歧视的留学生,成长为让世界刮目相看的科学家。
陆元九用自己一生诠释什么叫爱国奉献,什么叫科学精神。
激励着无数后来者继续前行,为实现科技强国梦想而奋斗。
正如他生前常说的那句话:「希望新一代科技工作者们,把创新当作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,不忘初心、牢记使命,砥砺前行、科技报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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